【楼诚】黑武士（第四十一章——七夕之夜）
所有人的工作和生活还是要继续，明诚依旧是明楼的秘书，两人依旧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依旧一起面对特高课与76号的那些人和事。两人依旧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每天都将自己的演技发挥了十成十。因为汪曼春的事情，所以藤田芳政被命令在上海彻底处理好大局后再回南京。76号在汪曼春死后彻底变成了梁仲春的天下，朱徽茵由于提供情报有功，被梁仲春提成了新任的情报处处长。
从那天之后，明诚和明清一直都没有回过明家大宅，明诚虽然白天要上班，晚上也还是要回来陪着父亲和大哥小弟。
由于相聚时间相对以前有所减少，明楼对明诚的思念也有所加剧。时不时的，趁着办公室里没人就带着他的阿诚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偶尔再亲几下什么的。每到这时候，秘书处的人总能看到明诚红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走出明楼的办公室，估计是又被明长官训了，对他表示同情。然而事实到底是不是这样，只有当事人知道。
按照明楼的计划，明台即将被送到法国去念书，但是现在开学季还没到，所以明台还可以在国内待一段时间。明镜十分舍不得，暂停了明台的工作让他在家里多陪她说说话，明台也知道此去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所以也格外粘着明镜。
明清就没那么悠哉了，自从那天吃完晚饭后，自从受伤后没有好好保养，身体的亏损并没有补回来外加那天情绪起伏过大以及伤口有些开裂所以整个人直接病倒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了好几天才勉强能起身。方步亭见此便直接下了禁足令，命令她在彻底养好身子之前不许出门。不过，重庆那边太久没人也不行，所以没过几天他就带着方孟敖方孟韦两兄弟启程回去了。
自方步亭他们回去后，明诚就带着明清回了明公馆。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七夕到了。
吃过晚饭，明清说道：“大姐，我出门一趟。”
“打算去哪里呀？”
明清笑了：“就是去街上随便逛逛，今晚不一定回家了。”
明镜怎么会看不懂明清眼中的哀伤，也只能点头：“注意安全，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别受风了。”
明清点头，转身出门。
黄浦江边，明清看着外白渡桥发呆，她想起了太多。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二人的拌嘴。
进了军统后一起训练一起出任务时的默契。
一起训练新人时的甜蜜。
回到上海一起探亲时的紧张不安。
关系得到承认后二人第一次真正的约会，以及最后一起站在外白渡桥上看夜景。
……
在黄浦江边的那一个深吻。
看到他躺在地上胸口流血时的惊慌失措。
在医院分别时的依依不舍。
仔细盘点一下才发现，原来，二人之间经历的事情已经这么多了……
“清姐姐。”
明清的回忆被打断，转头，是明台：“你怎么在这儿？没有几天你就该走了，怎么不在家陪着大姐？”
明台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明清：“想曼丽了，在家里也无聊，出来走走。”
明清回头看着外白渡桥没说什么。
“清姐姐，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明台压低了声音，“在外面不好说。”
明清转身离开，示意他跟上，将车开到了方家大宅，带着他进了书房。
明清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自己靠在窗边：“想问什么，问吧。”
“清姐姐，你当初为什么要加入军统？”
明清笑了：“我如果说我刚开始是因为郭骑云才进的军统你信么？那时候的军统还不叫军统，但是他已经是一名特务了，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他最开始还看不起我，觉得我这个大家小姐柔弱不堪，除了学习之外什么都不会，我就不服气了，谁告诉你我什么都不会的？于是我就气呼呼地加入了军统，他当时在训练场上看到我的时候，那表情简直跟吃了大便一样。后来我就和他一起训练，一直在相互较着劲，毕竟是新人，不像他已经接受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想要赶上他还是不容易，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打打闹闹，从新人变成了老人，他身手好过我，我枪法好过他，想起来，还真是好玩。”
明台瞪大了眼睛：“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俩就被上级指派一起出一个任务，那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所以还是有点紧张，那一次任务完成得其实并不算圆满，他替我顶了罪受了罚。从那以后，我们就一起训练，包括带新人训练，一起提高自我素质，直到抗战爆发，我带着我的组员回了上海，他和王天风留在了武汉，我们被迫分隔两地，各自出任务，各自杀鬼子，后来我又出国念了书，再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明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清姐姐，那南京那次……”
“明台，关于南京的那件事，我不想多说什么，不过是徒增伤心。”明清摇了摇头打断了他，“明台，说实话，我觉得地下工作其实并不适合你，你有血性，有冲劲，也聪明，其实你大可以去前线作战部队冲锋陷阵，我相信那也应该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对不对？”
“我想去前线，却又不甘心就这样结束。”明台有些迷茫，“清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好好出国念书吧，等你学成归来，那时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不会再拦着你，就当是在外面再历练自己几年，好吗？我会把于曼丽送到你身边，让她陪着你，你们一起努力一起进步，我相信你们一定都能做得很好。”
“那，郭骑云……”
“他不想离开国内，想继续做地下工作，由于现在他在军统已经是一个死人，所以我想他应该会改名换姓。我也不强求他什么，只和他说好，若是我们都有幸能活到抗战成功，我们就一起去法国。到时候，咱们一大家子人一起去。”
“我知道了。”明台点点头。
“你要知道，在这个世上发生的一切事情有果必有因，有因才有果。如果你还有什么疑问，就去问大哥二哥他们，我想他们能告诉你的比我更多，你开我的车回去吧，记得告诉他们我今晚不回家了。”
明台接过车钥匙离开，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明清，他的二姐背对着他看着窗外，他总觉得，她的背影有着说不出的孤寂。
另一边，明楼和明诚在吃完晚饭后便一直在书房里共度二人时光，明楼打开了一瓶波尔多给自己和身边的阿诚各倒了一杯，两人含笑对视一眼，碰杯。
“叮”的一声，二人将各自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并肩走到沙发上坐下。
“明台是五天后的飞机去法国吧？”
“是，都安排好了，清儿会派人将于曼丽暗中送到机场和明台一起走。”
“就是苦了这丫头了。”明楼揽过明诚，“幸好我还有你陪着。”
“嗯。”明诚找了舒服的位置靠在明楼怀中。
明楼被他这么一蹭搞得心里有些痒痒的：“臭小子，别动。”
明诚抬起头来笑看着明楼，明楼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尖。
“叩叩叩”三声敲门声响起，明楼明诚二人动作一顿。
“大哥，阿诚哥，是我。”
是明台。明诚起身开了门。
“大哥，阿诚哥，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们。”
明诚点点头：“进来说。”
明台走了进来，倒是完全没在意明诚脸上还没来得及消去的一抹红。
明楼因为自己刚上来的情绪被打断多少有些不满：“找我们什么事？”
明台有些莫名其妙，大哥的眼神有些奇怪：“我刚跟清姐姐聊过天，有一些想法我想来跟你们聊聊。”
“说说看。”
“大哥，等我读完书回来，你会支持我继续走我现在的这条路吗？”
明楼摇了摇头：“明台，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说实话我当初并不希望你走上这条道路，因为它太过危险，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而且随时都会有被出卖的危险，像我，像阿诚，最近的像清儿，我们其实都经历过这种状况，正因为我们身在其中，所以才更不想让你面对其中的黑暗。”
“可是大哥……”
明楼抬手止住了他：“明台，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多一些经历对你并没有坏处，你走过的地方越多，看到的东西越多，你的一些看法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生变化，现在的努力只是为了将来做准备。我想，如果我没有努力学习，那么我就不会当这个教授，如果我没有闯出一片天地，你觉得我会进入新政府做经济工作吗？虽然我更想要上前线，让所有人知道我明楼是一名抗日者，可是比起那种手段，有一些东西我认为更能够考验心智历练自我。我爱这座城市，我生于斯长于斯，将来也要埋于此。所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等你完成学业之后，再来想这个问题也不晚。”
有果必有因，有因才有果……明台看着自己的大哥说不出来话。
“阿诚啊，你也别光坐着不说话。在留学这方面你经历可比我丰富，给他也讲讲。”
明诚点点头：“当初我跟随大哥去了法国，又去了意大利，都学到了不少知识，在我成为一名特工后，我去了伏龙芝接受更为严苛的训练，在那里，我真正经历了生死。当你真正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原来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你也才会发现，原来我这一生还有这么多想做的事情没做。现在的学习不过是为了以后你完成心愿来打基础，趁着你还有时间有精力多学一些东西，那样你才可以更好地将你想要完成的事情做好，以后才不会有遗憾。”
明台听着他们的话想了想，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我明白了。大哥，阿诚哥，谢谢你们，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看了一眼那瓶红酒以及两个空酒杯，“你们接着聊吧，我回房间去了。”
明楼笑着对他微微颔首，明诚将他送到门口，关上了门。
明楼又给二人倒了杯红酒：“我想，在今天过后，明台就又会成长了。”
“希望咱们家这个小祖宗以后真的能静下心来读书。”明诚和明楼碰杯，二人一饮而尽。
今晚的夜色，真美。
五天后，明台和于曼丽就要坐上去法国的飞机了，明镜明楼明诚明清一起送他离开。明台在上飞机前忽然转身对几人鞠了一躬，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飞机。
明楼不忍看到明镜擦泪的样子，劝道：“大姐，你不要难过了，明台会好好的。”
“我知道。”明镜转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又看了看明诚和明清，“接下来的路想必会更难走，你们也都要好好的。”
明楼揽着明镜的肩带着她往回走：“放心吧大姐，我们都会小心的。”
明诚和明清相携跟在二人后面，以后的路纵然会更为凶险，只要心中的信仰依然坚定，又有何惧。
（上部完）